235.博弈
“玉棠郡主此话当真？”门口响起一声笑语，却是林珵快步走了进来。
玉棠郡主大惊失色，慌忙起身跪到了地上，瑟瑟发抖。
莫小奴含笑站了起来：“怎么才来？又被那帮老东西缠住了？”
林珵点点头，攥着她的手拉她坐下，之后才回头道：“郡主平身吧。”
玉棠郡主迟疑着站了起来，头垂得很低，人依旧在抖。
林珵看得有些好笑：“郡主适才说话何等大气，怎么见了朕就吓成这样？”
玉棠郡主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莫小奴便替她说道：“也许是因为你太凶？”
“不是的……”玉棠郡主慌忙开口否认。
林珵很好笑地追问道：“既不是因为朕凶，那又是因为什么？”
玉棠郡主听他语气似乎并不十分震怒，终于稍稍恢复了几分胆色，试探着道：“臣女适才……一时口无遮拦，并无干涉朝政之意……”
话未说完林珵已开口打断：“郡主不必如此。立皇后是朕之家事，与朝政无关。”
“啊？！”玉棠郡主惊叹，终于抬起了头。
林珵微笑，敲了敲桌角：“坐着说话吧。”
玉棠郡主这才注意到他是同莫小奴坐在了一处，她原先的座位仍旧给留着。
她又小心地看了看莫小奴的脸色，得到示意之后终于大着胆子蹭回原处坐了下来：“皇上是说……”
林珵正色道：“郡主不必惊疑。朕正为立后之事烦恼，公主府若能帮衬一二，朕定不忘大德。”
玉棠郡主转头看向莫小奴。
莫小奴却看着林珵：“好端端的，忽然提立后做什么？是不是又有言官说什么了？”
林珵点头：“他们大概是不愿见朕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所以又生出了许多新的名目，接下来只怕要闹得更厉害。”
莫小奴没问他具体会闹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左右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罢了。
此时玉棠郡主终于也听出了些门道，胆子渐渐地放大了几分：“这么说，皇上确实有意立妹妹为皇后？”
林珵坦然道：“朕心目中，皇后人选从未变过。”
玉棠郡主面露喜色：“妹妹是有福了！”
林珵低头看了莫小奴一眼，微微皱眉：“这也算不上什么‘福’，反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玉棠郡主忙接道：“皇上放心，若有用得着我和母亲的地方，我们一定帮！”
林珵点点头：“如此甚好。既然郡主也已认了这个妹妹，小奴与你们便是一家人，自然是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玉棠郡主连声称“是”，又说笑几句，便识趣地告辞退了出去。
莫小奴又看向林珵：“你在外面很凶吗？她为什么那么怕你？”
林珵无奈：“她倒不是怕我。她是自己觉得失言了，怕我借故收拾她们公主府。”
莫小奴想了想，并不觉得玉棠郡主哪里失言了。
林珵冷笑道：“朝中那帮老东西恨不得全天下的权柄都握在他们手中，因此对‘后宫干政’‘外戚干政’看得非常谨严，宫中女子及其亲眷稍稍多说一句话，便会被人扣上‘干预政事’的帽子。公主府的人自己也做过一些亏心的事，所以这会儿自然是惊弓之鸟了。”
莫小奴想了一想，表示明白。
“所以，今后关于朝政的事，我是半句也不能打听，否则也会被扣上干政的帽子，是不是？”举一反三，她很快就明白了。
林珵叹气，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即便你什么都不问，朝中仍旧会有人不死心，想方设法挖你的错处。你要做的是硬气起来，不要怕他们。”
莫小奴表示这没问题。
若是退一步可以换来平和安宁，她倒也不介意退让一步。可是朝政之事本来就是博弈，前朝与后宫存在利益的争端仍然是博弈，这可不是讲规矩懂礼貌就能皆大欢喜的。
只有硬碰硬跟他们较量一番，赢的人才会多一些说话的机会。
“所以说，我还可以继续‘干政’？”莫小奴又问。
林珵正色道：“那不叫‘干政’，是你与朕同进同退！”
莫小奴点了点头。
林珵牵着她走出暖阁，在一片绚烂的黄花丛中慢慢地走着，叹道：“接下来……再赢他们一次，你便能真正站稳脚跟，朕也就可以松口气了。”
莫小奴敏锐地从他的话音之中听了出来，朝臣们已经开始发难了。
这也是事先曾经料到过的事，她倒也没有太过惊慌。
回到钟粹宫，意外地看见闻絮咏在逗愿儿玩。莫小奴先是一惊，之后很快镇定下来，笑问：“闻婕妤终于肯出门了么？”
闻絮咏端端正正起身行礼，之后才笑道：“我怕你已经把我忘了。”
莫小奴招呼她入座，笑道：“不敢忘。”
“所以，你打算怎么放我出去？”闻絮咏立刻问道。
莫小奴一时却答不上来。
放她出宫，而且是要光明正大轰轰烈烈地出宫，这不是难为人嘛！
正嘀咕着，林珵忽然在旁笑问：“出宫为国祈福如何？”
闻絮咏愕然。
林珵看着她笑道：“其实前朝已有先例，宫中贵女迁居道观为国祈福。那是事关国运的大事，当然不再用宫中的封号，而是要改个道家的尊号恭送出宫。出宫之后过得一两年便还俗归家也是常事，并不难办。”
闻絮咏听罢已经喜形于色，莫小奴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事情还可以这么办？
林珵笑道：“当然可以这么办。这也是朕如今还要受人辖制，否则连先例都不必寻，咱们说如何办，自会有人把规矩仪制定出来——规矩都是人定的，咱们也是人。”
莫小奴深表赞同。
确实，身为皇帝要办一件事还要辛辛苦苦翻典故找先例，这也太麻烦了。
既然说皇帝是这天下之主，就该有这种更改祖制重新定规矩的权力嘛！
闻絮咏出宫的事定了，林珵表示这件事他一定会放在心上尽快处理，闻絮咏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居然真的十分洒脱，再也没有了从前那般鬼鬼祟祟耍心眼的样子。
等她走远，金嬷嬷和乳母长舒了一口气。
莫小奴有些警惕：“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闻婕妤搞小动作？”
金嬷嬷忙道不是：“实在是这宫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所以奴婢们时时都很紧张……什么时候这些碍事的人都消失了，宫里才能得清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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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棠郡主大惊失色，慌忙起身跪到了地上，瑟瑟发抖。
莫小奴含笑站了起来：“怎么才来？又被那帮老东西缠住了？”
林珵点点头，攥着她的手拉她坐下，之后才回头道：“郡主平身吧。”
玉棠郡主迟疑着站了起来，头垂得很低，人依旧在抖。
林珵看得有些好笑：“郡主适才说话何等大气，怎么见了朕就吓成这样？”
玉棠郡主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莫小奴便替她说道：“也许是因为你太凶？”
“不是的……”玉棠郡主慌忙开口否认。
林珵很好笑地追问道：“既不是因为朕凶，那又是因为什么？”
玉棠郡主听他语气似乎并不十分震怒，终于稍稍恢复了几分胆色，试探着道：“臣女适才……一时口无遮拦，并无干涉朝政之意……”
话未说完林珵已开口打断：“郡主不必如此。立皇后是朕之家事，与朝政无关。”
“啊？！”玉棠郡主惊叹，终于抬起了头。
林珵微笑，敲了敲桌角：“坐着说话吧。”
玉棠郡主这才注意到他是同莫小奴坐在了一处，她原先的座位仍旧给留着。
她又小心地看了看莫小奴的脸色，得到示意之后终于大着胆子蹭回原处坐了下来：“皇上是说……”
林珵正色道：“郡主不必惊疑。朕正为立后之事烦恼，公主府若能帮衬一二，朕定不忘大德。”
玉棠郡主转头看向莫小奴。
莫小奴却看着林珵：“好端端的，忽然提立后做什么？是不是又有言官说什么了？”
林珵点头：“他们大概是不愿见朕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所以又生出了许多新的名目，接下来只怕要闹得更厉害。”
莫小奴没问他具体会闹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左右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罢了。
此时玉棠郡主终于也听出了些门道，胆子渐渐地放大了几分：“这么说，皇上确实有意立妹妹为皇后？”
林珵坦然道：“朕心目中，皇后人选从未变过。”
玉棠郡主面露喜色：“妹妹是有福了！”
林珵低头看了莫小奴一眼，微微皱眉：“这也算不上什么‘福’，反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玉棠郡主忙接道：“皇上放心，若有用得着我和母亲的地方，我们一定帮！”
林珵点点头：“如此甚好。既然郡主也已认了这个妹妹，小奴与你们便是一家人，自然是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玉棠郡主连声称“是”，又说笑几句，便识趣地告辞退了出去。
莫小奴又看向林珵：“你在外面很凶吗？她为什么那么怕你？”
林珵无奈：“她倒不是怕我。她是自己觉得失言了，怕我借故收拾她们公主府。”
莫小奴想了想，并不觉得玉棠郡主哪里失言了。
林珵冷笑道：“朝中那帮老东西恨不得全天下的权柄都握在他们手中，因此对‘后宫干政’‘外戚干政’看得非常谨严，宫中女子及其亲眷稍稍多说一句话，便会被人扣上‘干预政事’的帽子。公主府的人自己也做过一些亏心的事，所以这会儿自然是惊弓之鸟了。”
莫小奴想了一想，表示明白。
“所以，今后关于朝政的事，我是半句也不能打听，否则也会被扣上干政的帽子，是不是？”举一反三，她很快就明白了。
林珵叹气，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即便你什么都不问，朝中仍旧会有人不死心，想方设法挖你的错处。你要做的是硬气起来，不要怕他们。”
莫小奴表示这没问题。
若是退一步可以换来平和安宁，她倒也不介意退让一步。可是朝政之事本来就是博弈，前朝与后宫存在利益的争端仍然是博弈，这可不是讲规矩懂礼貌就能皆大欢喜的。
只有硬碰硬跟他们较量一番，赢的人才会多一些说话的机会。
“所以说，我还可以继续‘干政’？”莫小奴又问。
林珵正色道：“那不叫‘干政’，是你与朕同进同退！”
莫小奴点了点头。
林珵牵着她走出暖阁，在一片绚烂的黄花丛中慢慢地走着，叹道：“接下来……再赢他们一次，你便能真正站稳脚跟，朕也就可以松口气了。”
莫小奴敏锐地从他的话音之中听了出来，朝臣们已经开始发难了。
这也是事先曾经料到过的事，她倒也没有太过惊慌。
回到钟粹宫，意外地看见闻絮咏在逗愿儿玩。莫小奴先是一惊，之后很快镇定下来，笑问：“闻婕妤终于肯出门了么？”
闻絮咏端端正正起身行礼，之后才笑道：“我怕你已经把我忘了。”
莫小奴招呼她入座，笑道：“不敢忘。”
“所以，你打算怎么放我出去？”闻絮咏立刻问道。
莫小奴一时却答不上来。
放她出宫，而且是要光明正大轰轰烈烈地出宫，这不是难为人嘛！
正嘀咕着，林珵忽然在旁笑问：“出宫为国祈福如何？”
闻絮咏愕然。
林珵看着她笑道：“其实前朝已有先例，宫中贵女迁居道观为国祈福。那是事关国运的大事，当然不再用宫中的封号，而是要改个道家的尊号恭送出宫。出宫之后过得一两年便还俗归家也是常事，并不难办。”
闻絮咏听罢已经喜形于色，莫小奴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事情还可以这么办？
林珵笑道：“当然可以这么办。这也是朕如今还要受人辖制，否则连先例都不必寻，咱们说如何办，自会有人把规矩仪制定出来——规矩都是人定的，咱们也是人。”
莫小奴深表赞同。
确实，身为皇帝要办一件事还要辛辛苦苦翻典故找先例，这也太麻烦了。
既然说皇帝是这天下之主，就该有这种更改祖制重新定规矩的权力嘛！
闻絮咏出宫的事定了，林珵表示这件事他一定会放在心上尽快处理，闻絮咏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居然真的十分洒脱，再也没有了从前那般鬼鬼祟祟耍心眼的样子。
等她走远，金嬷嬷和乳母长舒了一口气。
莫小奴有些警惕：“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闻婕妤搞小动作？”
金嬷嬷忙道不是：“实在是这宫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所以奴婢们时时都很紧张……什么时候这些碍事的人都消失了，宫里才能得清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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