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林珵
红日初升，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
弘德殿中，年轻的君王抬手揉了揉眉心，略显苍白的脸上现出几分疲惫的神色，莫名地令人联想到初夏傍晚粉白的牡丹花，仿佛下一瞬就会随风坠落，“啪”地一声绽开在地上。
“皇上，程相爷他们已经在书房候驾了。”小内侍走进来，有些拘谨地低头禀道。
林珵点点头表示知晓，眉间的倦意却更浓了。
殚精竭虑这么多天，久病的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但登基之初朝政千头万绪，可容不得他躲懒。
“管叔，陪朕去书房吧。”他抬了抬手，习惯性地招呼自己最信赖的人。
身后却迟迟没有人应声。
林珵皱眉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匆匆走进来的中年侍卫：“你去哪儿了？”
侍卫管越低头躬身，神色有些迟疑：“皇上……”
林珵脸色微变：“她出什么事了？”
管越挥手撵走了殿中的小太监，低声禀道：“客栈里传来消息，说是昨日在大街上看仪仗昏倒了，被人送回去，醒后不知怎的又偷偷跑了，直到这会儿……还没找到。”
林珵扶着手边的博古架，攥得指节泛白。
殿中静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稳住了声音，问道：“怎会找不到？她能跑去哪儿！”
管越迟疑着，无言可对。
林珵忽然一甩衣袖，在殿中疾走几步，急急地道：“这个时候她不会乱跑！照她的性子，即便是生气也不会不声不响自己跑掉，她一定会来找我问个清楚！——即刻叫人去查，看昨日有没有什么人到宫门口来求见的，尽快查清不许遗漏！”
管越忙答应着退下，出门前又忍不住嘱咐道：“这件事不能被程相知道。皇上，一会儿去了书房，您可千万要小心！”
林珵挥挥手打发他出去，一转身便忍不住将博古架上的一只花瓶重重地拍落到了地上：“程相！这件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
门外的小内侍听见动静忙蹭了进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林珵紧攥双拳靠在书桌旁站着，久久未动。
小内侍见状有些打怵，迟疑良久才大着胆子说道：“皇上，程相爷和几位大人已经等急了。”
林珵想了一想，干脆拂袖坐了下来：“朕累了。你去传话：今后有要事便到弘德殿来见朕，无事便各自散了吧！”
小内侍只得唯唯答应着退了出去，擦擦汗珠低声抱怨道：“这个时候，哪能没有事哟！可怜相爷他老人家一把年纪，每天还要多跑这一趟腿……”
管越很快就回来了。
有目标地查问一件事其实不难。他只审问了两拨禁卫，用了不到两刻钟工夫便已知道了昨晚宫门口发生的事，急急回来报给林珵知道：“莫姑娘确实曾经前来求见，送了一柄尖刀为信。后来禁军西营的一支队伍百余人追出门去，说她是刺客，要捉拿她。还说‘格杀勿论’！”
林珵猛然站了起来：“格杀……老贼尔敢！”
管越忙上前扶住他，低声急道：“目下我们没有证据说是程相……”
林珵咬牙怒道：“禁军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除了他还有谁！那老贼——他是笃定了朕奈何不得他！”
“皇上！”管越强按着林珵坐回原处，低声道：“如今那队禁卫还没回来，想必是不曾得逞。我已安排了咱们亲信的人和客栈伙计尽快寻找，但愿莫姑娘吉人天相……无论如何，此刻还不是咱们与老贼撕破脸的时候！”
林珵摆摆手，黯然道：“你去找。”
“皇上。”管越站着不动。
林珵抓起桌上的一枚白玉纸镇攥着，冷笑道：“你只管去就是，那老贼如今可舍不得让我死！”
管越略一迟疑，快速地退了出去。
林珵招手叫来一个内侍，吩咐道：“昨晚值守宫门的那几个人，玩忽职守酿成大错，传令，斩！”
内侍吓得脸都白了，正支支吾吾不敢应声，门外已传来一声冷语：“皇上，妄言杀戮，可不是为君之道！”
“程相爷！”殿门外内侍宫娥齐齐躬身行礼。
林珵抬头看向来人，脸上怒容敛去，现出了几分怯懦：“可……他们确实误了大事！依程相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程相爷走进来，向林珵行罢了礼，自己走到下首的太师椅前坐了下来：“敢问皇上，您要处置昨夜的禁军，可是为了那位故人？”
林珵脸色一变，不安地站了起来：“程相……”
程相爷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皇上原也不必瞒着老臣。年轻人嘛，又是久居府中百无聊赖，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是情理中事。”
林珵松了一口气，讪笑道：“也不是什么‘知己’，只是毕竟跟过我……跟过朕几天。朕不愿被人说是凉薄忘义之辈。”
“皇上错了。”程相爷敛了笑容，正色道：“那女子原是来路不明居心叵测之人，断断留不得。皇上若贪图仁义之名留下了那个祸害，将来只怕遗患无穷。——老臣不敢隐瞒，昨晚正是老臣下令追杀那女子的，为的便是替皇上永绝后患。”
林珵脸色微变，似有些气恼，说话却仍是讷讷的：“可是程相，她一个小女子，能算是什么后患？”
程相爷冷笑道：“皇上忘了她是何处来的？那妖妇安排的人，能有什么好的！若真是温柔贤惠的好女子，又怎会将一柄尖刀随身携带、怎会以尖刀为信求见皇上！这分明是她心中暗藏杀机，才会如此！皇上别再想她了，您若觉得宫中长日无聊，老臣改日叫人挑几个好女子过来服侍您就是了！”
说罢，他起身将一柄尖刀放在桌上，凛然道：“此尖刀乃内廷银作局所造，本是皇室子弟赠与发妻之物，以示传承子嗣、武道兴国，不忘先祖征战杀伐之难。这般珍物，皇上可要好好保管，莫要再被贱婢捡去兴风作浪了！”
林珵伸手抓住，缓缓攥紧了，咬牙道：“多谢程相提醒。朕，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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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德殿中，年轻的君王抬手揉了揉眉心，略显苍白的脸上现出几分疲惫的神色，莫名地令人联想到初夏傍晚粉白的牡丹花，仿佛下一瞬就会随风坠落，“啪”地一声绽开在地上。
“皇上，程相爷他们已经在书房候驾了。”小内侍走进来，有些拘谨地低头禀道。
林珵点点头表示知晓，眉间的倦意却更浓了。
殚精竭虑这么多天，久病的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但登基之初朝政千头万绪，可容不得他躲懒。
“管叔，陪朕去书房吧。”他抬了抬手，习惯性地招呼自己最信赖的人。
身后却迟迟没有人应声。
林珵皱眉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匆匆走进来的中年侍卫：“你去哪儿了？”
侍卫管越低头躬身，神色有些迟疑：“皇上……”
林珵脸色微变：“她出什么事了？”
管越挥手撵走了殿中的小太监，低声禀道：“客栈里传来消息，说是昨日在大街上看仪仗昏倒了，被人送回去，醒后不知怎的又偷偷跑了，直到这会儿……还没找到。”
林珵扶着手边的博古架，攥得指节泛白。
殿中静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稳住了声音，问道：“怎会找不到？她能跑去哪儿！”
管越迟疑着，无言可对。
林珵忽然一甩衣袖，在殿中疾走几步，急急地道：“这个时候她不会乱跑！照她的性子，即便是生气也不会不声不响自己跑掉，她一定会来找我问个清楚！——即刻叫人去查，看昨日有没有什么人到宫门口来求见的，尽快查清不许遗漏！”
管越忙答应着退下，出门前又忍不住嘱咐道：“这件事不能被程相知道。皇上，一会儿去了书房，您可千万要小心！”
林珵挥挥手打发他出去，一转身便忍不住将博古架上的一只花瓶重重地拍落到了地上：“程相！这件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
门外的小内侍听见动静忙蹭了进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林珵紧攥双拳靠在书桌旁站着，久久未动。
小内侍见状有些打怵，迟疑良久才大着胆子说道：“皇上，程相爷和几位大人已经等急了。”
林珵想了一想，干脆拂袖坐了下来：“朕累了。你去传话：今后有要事便到弘德殿来见朕，无事便各自散了吧！”
小内侍只得唯唯答应着退了出去，擦擦汗珠低声抱怨道：“这个时候，哪能没有事哟！可怜相爷他老人家一把年纪，每天还要多跑这一趟腿……”
管越很快就回来了。
有目标地查问一件事其实不难。他只审问了两拨禁卫，用了不到两刻钟工夫便已知道了昨晚宫门口发生的事，急急回来报给林珵知道：“莫姑娘确实曾经前来求见，送了一柄尖刀为信。后来禁军西营的一支队伍百余人追出门去，说她是刺客，要捉拿她。还说‘格杀勿论’！”
林珵猛然站了起来：“格杀……老贼尔敢！”
管越忙上前扶住他，低声急道：“目下我们没有证据说是程相……”
林珵咬牙怒道：“禁军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除了他还有谁！那老贼——他是笃定了朕奈何不得他！”
“皇上！”管越强按着林珵坐回原处，低声道：“如今那队禁卫还没回来，想必是不曾得逞。我已安排了咱们亲信的人和客栈伙计尽快寻找，但愿莫姑娘吉人天相……无论如何，此刻还不是咱们与老贼撕破脸的时候！”
林珵摆摆手，黯然道：“你去找。”
“皇上。”管越站着不动。
林珵抓起桌上的一枚白玉纸镇攥着，冷笑道：“你只管去就是，那老贼如今可舍不得让我死！”
管越略一迟疑，快速地退了出去。
林珵招手叫来一个内侍，吩咐道：“昨晚值守宫门的那几个人，玩忽职守酿成大错，传令，斩！”
内侍吓得脸都白了，正支支吾吾不敢应声，门外已传来一声冷语：“皇上，妄言杀戮，可不是为君之道！”
“程相爷！”殿门外内侍宫娥齐齐躬身行礼。
林珵抬头看向来人，脸上怒容敛去，现出了几分怯懦：“可……他们确实误了大事！依程相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程相爷走进来，向林珵行罢了礼，自己走到下首的太师椅前坐了下来：“敢问皇上，您要处置昨夜的禁军，可是为了那位故人？”
林珵脸色一变，不安地站了起来：“程相……”
程相爷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皇上原也不必瞒着老臣。年轻人嘛，又是久居府中百无聊赖，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是情理中事。”
林珵松了一口气，讪笑道：“也不是什么‘知己’，只是毕竟跟过我……跟过朕几天。朕不愿被人说是凉薄忘义之辈。”
“皇上错了。”程相爷敛了笑容，正色道：“那女子原是来路不明居心叵测之人，断断留不得。皇上若贪图仁义之名留下了那个祸害，将来只怕遗患无穷。——老臣不敢隐瞒，昨晚正是老臣下令追杀那女子的，为的便是替皇上永绝后患。”
林珵脸色微变，似有些气恼，说话却仍是讷讷的：“可是程相，她一个小女子，能算是什么后患？”
程相爷冷笑道：“皇上忘了她是何处来的？那妖妇安排的人，能有什么好的！若真是温柔贤惠的好女子，又怎会将一柄尖刀随身携带、怎会以尖刀为信求见皇上！这分明是她心中暗藏杀机，才会如此！皇上别再想她了，您若觉得宫中长日无聊，老臣改日叫人挑几个好女子过来服侍您就是了！”
说罢，他起身将一柄尖刀放在桌上，凛然道：“此尖刀乃内廷银作局所造，本是皇室子弟赠与发妻之物，以示传承子嗣、武道兴国，不忘先祖征战杀伐之难。这般珍物，皇上可要好好保管，莫要再被贱婢捡去兴风作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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