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不回
莫小奴很讨厌被人蒙在鼓里，但这一次她没来得及追问，因为椿儿被人请过来了。
听说是皇帝传召，椿儿很激动，一进门就“噗通”跪下，行了大礼。
之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很年轻很温和的声音说道“平身”。
椿儿立刻站了起来，一时却不敢抬头。
还是卢将军在旁介绍道：“彭小将年纪虽轻，武艺却不低，脑子也很灵活，在凤城这几个月，大大小小的功劳可立了不少呢！”
这一点有目共睹，堂中自然没有人反驳。
椿儿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差一点又要下跪，还是林珵止住了他：“是自家人，不必跪了。”
椿儿有些犯糊涂，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跟皇帝成了“自家人”。
或许是因为天下百姓都是皇帝的子民吧？——他这样想着，低低答应了一声“是”。
林珵看着这个腼腆的少年，觉得还颇顺眼，便又问道：“你原先是恭王府的？恭王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参军的？”
这个问题其实是明知故问。椿儿当初被林珮打至将死丢出府门的事，莫小奴先前提过，林珵是记得的。
他只是想听听椿儿怎么答。
椿儿没想到皇帝连他的来历都知道，一时有些发懵。
他记得他没有跟旁人说过啊！
这会让听见林珵问起，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那是王爷仁慈宽厚。”
林珵笑了：“朕该说你是太老实呢，还是很不老实呢？”
椿儿吓了一跳，终于撑不住又跪了下来，“咚”地一声大响，听得在座好几个人齐齐咧了咧嘴。
莫小奴可不乐意了：“喂，你吓唬我弟弟干什么！”
林珵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就要求饶。
椿儿听见这一声，却吓了一跳，愕然地抬起头来。
看见莫小奴坐在林珵身边，他不由得呆住了，半晌才愣愣地唤了一声：“芸娘？”
卢青山在旁边重重地咳了一声，汗又下来了。
芸娘？芸娘是什么鬼？
哪有当弟弟的喊姐姐名字的？简直放肆！
林珵倒是完全没在意，微笑着转过去向莫小奴道：“他也叫你‘芸娘’？看来你是摆脱不了这个名字了！”
莫小奴得意地道：“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觉得比我原来的名字好听多了！真不知道我娘当初是怎么想的！”
林珵戳了戳她的鼻尖，教训道：“父母所赐，你不喜欢也得喜欢。不管叶……岳母是怎么想的，你都不该嫌弃。”
莫小奴脸上有些红，忙推开了他的手。
椿儿早已吓得呆了。
林珵见他还跪着，忙又抬手道：“你快起来！再让你跪下去，你姐姐该教训朕了！”
椿儿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一会儿看看莫小奴，一会儿再看看林珵，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了。
莫小奴的笑着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椿儿就浑浑噩噩地走了过来，愣了老半晌才试探着唤了一声：“姐？”
莫小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指着林珵笑道：“呶，你姐夫！快叫人！”
椿儿懵了，战场上就没怂过的他，这会儿是当真觉得两条腿都发软。
什么姐夫？那个人不是皇帝吗？穿一身明黄，他刚才还下跪来着！
不是在做噩梦吧？
椿儿这样想着，抬手便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莫小奴皱了皱眉，又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下：“怎么了这是？傻了？”
“不是，姐……”椿儿整个人都是糊涂的，看着莫小奴也像看怪物一样。
莫小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慢慢地，椿儿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刻意不去看林珵，只盯着莫小奴，语气生硬地问：“你，想当皇妃？”
没等莫小奴答话，他又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就算你当了皇妃，我也没道理管皇上叫姐夫吧？皇妃……皇帝的妾难道就不是妾了？皇帝有那么多妃嫔，若是像我这样的都可以算是皇帝的小舅子，那皇帝少说也有好几百个小舅子吧？”
他的脾气上来了，吓得卢青山又站了起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下跪。
林珵倒是一点儿也没生气。他攥着莫小奴的手，向椿儿郑重地道：“朕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小舅子，但被允许喊朕作‘姐夫’的，只有你一个。还有，你姐姐不是‘想当皇妃’，她一直……是朕心中的皇后。”
椿儿听见他开口说话，下意识地又颤了一颤，先前的勇气散了大半。
但再看向莫小奴时，他的胆子又大了些，没好气地道：“心中的皇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实中的皇后是程家的吧？你自认斗得过程家？”
“斗不过也得斗。”莫小奴平静地道，“我的孩子还在人家的手里呢，除非我死了，否则人家也不会放过我啊。”
椿儿又是一呆。
看到莫小奴的神情，他心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立刻又惊愕地看向了林珵。
林珵看着他微微一笑，随后转向莫小奴，评价道：“懂规矩，却也有胆量，这孩子心性确实不错。”
“那是！我的弟弟怎么会差！”莫小奴很是得意。
林珵又看向椿儿，笑得愈发温和：“你姐姐怀着朕的皇子几番流落民间，都是蒙你相救，这份大恩，朕必将一生铭记。如今朕想问你一句话：你是愿意随朕回京做官，还是继续留在军中，立功封侯？”
椿儿怔怔地站了半天，脸上竟然渐渐地皱了起来，好像是想哭。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头看向莫小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说……皇子？你那个孩子……”
莫小奴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你当我吃饱了撑的，丢下我自己的孩子不要，厚着脸皮跑来攀龙附凤？要不是先前就有个孩子，我……”
“小奴！”这下轮到林珵委屈了，“什么意思？要不是先前就有个孩子，你还不要朕了呗？”
莫小奴摸了摸鼻子，讪笑：“那倒也不至于。”
椿儿可笑不出来。他紧紧攥着双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过了好一会子才哑声说道：“我，不回京城。”
“咦？”莫小奴有些惊讶，“为什么不回？你先前不是说迟早要回去的吗？”
椿儿闷闷地道：“是迟早要回去，但不是现在。我总不能让人说我是靠着攀龙附凤过日子的。”
说到此处他猛地抬起了头：“皇上，我想留在凤城，杀西梁贼，立功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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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皇帝传召，椿儿很激动，一进门就“噗通”跪下，行了大礼。
之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很年轻很温和的声音说道“平身”。
椿儿立刻站了起来，一时却不敢抬头。
还是卢将军在旁介绍道：“彭小将年纪虽轻，武艺却不低，脑子也很灵活，在凤城这几个月，大大小小的功劳可立了不少呢！”
这一点有目共睹，堂中自然没有人反驳。
椿儿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差一点又要下跪，还是林珵止住了他：“是自家人，不必跪了。”
椿儿有些犯糊涂，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跟皇帝成了“自家人”。
或许是因为天下百姓都是皇帝的子民吧？——他这样想着，低低答应了一声“是”。
林珵看着这个腼腆的少年，觉得还颇顺眼，便又问道：“你原先是恭王府的？恭王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参军的？”
这个问题其实是明知故问。椿儿当初被林珮打至将死丢出府门的事，莫小奴先前提过，林珵是记得的。
他只是想听听椿儿怎么答。
椿儿没想到皇帝连他的来历都知道，一时有些发懵。
他记得他没有跟旁人说过啊！
这会让听见林珵问起，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那是王爷仁慈宽厚。”
林珵笑了：“朕该说你是太老实呢，还是很不老实呢？”
椿儿吓了一跳，终于撑不住又跪了下来，“咚”地一声大响，听得在座好几个人齐齐咧了咧嘴。
莫小奴可不乐意了：“喂，你吓唬我弟弟干什么！”
林珵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就要求饶。
椿儿听见这一声，却吓了一跳，愕然地抬起头来。
看见莫小奴坐在林珵身边，他不由得呆住了，半晌才愣愣地唤了一声：“芸娘？”
卢青山在旁边重重地咳了一声，汗又下来了。
芸娘？芸娘是什么鬼？
哪有当弟弟的喊姐姐名字的？简直放肆！
林珵倒是完全没在意，微笑着转过去向莫小奴道：“他也叫你‘芸娘’？看来你是摆脱不了这个名字了！”
莫小奴得意地道：“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觉得比我原来的名字好听多了！真不知道我娘当初是怎么想的！”
林珵戳了戳她的鼻尖，教训道：“父母所赐，你不喜欢也得喜欢。不管叶……岳母是怎么想的，你都不该嫌弃。”
莫小奴脸上有些红，忙推开了他的手。
椿儿早已吓得呆了。
林珵见他还跪着，忙又抬手道：“你快起来！再让你跪下去，你姐姐该教训朕了！”
椿儿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一会儿看看莫小奴，一会儿再看看林珵，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了。
莫小奴的笑着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椿儿就浑浑噩噩地走了过来，愣了老半晌才试探着唤了一声：“姐？”
莫小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指着林珵笑道：“呶，你姐夫！快叫人！”
椿儿懵了，战场上就没怂过的他，这会儿是当真觉得两条腿都发软。
什么姐夫？那个人不是皇帝吗？穿一身明黄，他刚才还下跪来着！
不是在做噩梦吧？
椿儿这样想着，抬手便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莫小奴皱了皱眉，又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下：“怎么了这是？傻了？”
“不是，姐……”椿儿整个人都是糊涂的，看着莫小奴也像看怪物一样。
莫小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慢慢地，椿儿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刻意不去看林珵，只盯着莫小奴，语气生硬地问：“你，想当皇妃？”
没等莫小奴答话，他又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就算你当了皇妃，我也没道理管皇上叫姐夫吧？皇妃……皇帝的妾难道就不是妾了？皇帝有那么多妃嫔，若是像我这样的都可以算是皇帝的小舅子，那皇帝少说也有好几百个小舅子吧？”
他的脾气上来了，吓得卢青山又站了起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下跪。
林珵倒是一点儿也没生气。他攥着莫小奴的手，向椿儿郑重地道：“朕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小舅子，但被允许喊朕作‘姐夫’的，只有你一个。还有，你姐姐不是‘想当皇妃’，她一直……是朕心中的皇后。”
椿儿听见他开口说话，下意识地又颤了一颤，先前的勇气散了大半。
但再看向莫小奴时，他的胆子又大了些，没好气地道：“心中的皇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实中的皇后是程家的吧？你自认斗得过程家？”
“斗不过也得斗。”莫小奴平静地道，“我的孩子还在人家的手里呢，除非我死了，否则人家也不会放过我啊。”
椿儿又是一呆。
看到莫小奴的神情，他心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立刻又惊愕地看向了林珵。
林珵看着他微微一笑，随后转向莫小奴，评价道：“懂规矩，却也有胆量，这孩子心性确实不错。”
“那是！我的弟弟怎么会差！”莫小奴很是得意。
林珵又看向椿儿，笑得愈发温和：“你姐姐怀着朕的皇子几番流落民间，都是蒙你相救，这份大恩，朕必将一生铭记。如今朕想问你一句话：你是愿意随朕回京做官，还是继续留在军中，立功封侯？”
椿儿怔怔地站了半天，脸上竟然渐渐地皱了起来，好像是想哭。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头看向莫小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说……皇子？你那个孩子……”
莫小奴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你当我吃饱了撑的，丢下我自己的孩子不要，厚着脸皮跑来攀龙附凤？要不是先前就有个孩子，我……”
“小奴！”这下轮到林珵委屈了，“什么意思？要不是先前就有个孩子，你还不要朕了呗？”
莫小奴摸了摸鼻子，讪笑：“那倒也不至于。”
椿儿可笑不出来。他紧紧攥着双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过了好一会子才哑声说道：“我，不回京城。”
“咦？”莫小奴有些惊讶，“为什么不回？你先前不是说迟早要回去的吗？”
椿儿闷闷地道：“是迟早要回去，但不是现在。我总不能让人说我是靠着攀龙附凤过日子的。”
说到此处他猛地抬起了头：“皇上，我想留在凤城，杀西梁贼，立功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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