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一更)_冬夜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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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一更)

  第30章

  只是,单纯从结果来看,却实在很难界定他那天的行为到底是为了给她解围,又或者真的只是纯粹为完成任务而已。

  毕竟书背完,他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复到不尴不尬的境地,见了面也不会主动打招呼。

  哪怕不得不打招呼时,也至多不过互相点点头,类似于,比普通朋友更普通的陌生同学。

  倒是那副眼镜后来一直陪伴了迟雪很久。

  哪怕近视加重、度数提高,她也坚持只换镜片,一直用着原来的镜架。

  直到近视眼手术做完,永久告别了眼镜的“束缚”,那副镜框仍然被保留在她床下装贵重物什的铁盒里。

  而至于那副多出来的眼镜。

  其实她一开始根本没搞懂,那天早晨的闹剧到底因何而来。

  是以脏兮兮的眼镜盒摆在桌上,也就一直不知该还给谁。

  最后还得多亏方雅薇打听清楚来龙去脉。

  说完了前因后果。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又小声委婉地提醒她“其实,要不咱以后别借叶南生笔记了怎么样你们以前是同学,不过现在又不在一个班了。娜娜有点小脾气也很正常,毕竟谁都不想看自己男朋友随便给别的女生送礼物啊。”

  “啊”

  “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们才刚官宣了啊。”

  方雅薇说着。

  又偷偷摸摸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生怕被路过巡查的老师发现,做贼似的小心翼翼,之后点开陈娜娜qq空间的第一条置顶说说。

  发说说的时间就在昨天夜里,配图是路灯下两道依偎的影子。

  陈娜娜终于爱心

  迟雪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不仅昨晚撞破他们好事,今天还莫名其妙让人吃了飞醋,连忙托人把眼镜还给叶南生。又听从了方雅薇的建议,顺带要回了自己的笔记。

  然而。

  据那位中间人后来自己说,叶南生也仅仅是当着他的面,又一次把眼镜丢进了垃圾桶而已。

  但无论如何。

  于迟雪而言,这笔记是再不愿意借了。

  从前的所谓同学情谊,亦可暂放一边。

  她从此对叶南生愈发敬而远之。

  无奈此人却依旧半点没有“非单身”的自觉,偶尔有事没事的,还是会趴在窗边找她说话那时是最后一次座位轮换,她和方雅薇换到了靠窗的第二排。老师随时要来检查,不让把窗户锁上,也不让拉上窗帘。

  是以窗户一打开,任是谁都好,直接就能和她“对话”。

  而这个对话人,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叶南生。

  不是问她“干嘛突然就不借我笔记了我还没看完。”

  就是叹气“我们可是从高一开始就坐前后桌的革命战友。迟雪,这个学校里还有谁比我跟你熟。”

  迟雪低头翻卷子做作业,不理他。

  然而叶南生依旧也不生气。

  下一次路过,又能想出新的话题问她“你大学有没有想好考什么学校去北方还是留南方啊,你成绩这么好,应该可以随便填

  吧。”

  “迟雪,再这么读下去要变成书呆子了。”

  “去操场走一走散散步啊。”

  对此。

  迟雪的回应大多是不咸不淡的一个“嗯”,或装作没有听到。

  只因自那次“眼镜事件”后,她已莫名为叶南生的事而经受了不少风言风语。

  温吞如她,能想出来最严厉的拒绝方式,也无非就是不理睬而已。在她看来,这种表态已十分鲜明。

  唯有叶南生不这么认为。

  披着“温良恭俭让”的讨人喜欢的人皮,此人私底下,却似乎颇有些看世人焦头烂额的恶趣味。

  从来只考虑自己是否欢喜某件事的发生,而不考虑因为这件事受到波及的人。也乐于看到别人为他而争得头破血流。

  迟雪越是不配合。

  他越是乐在其中。

  且尤其喜欢在陈娜娜或者解凛面前表现两人的“同学情谊”。

  而迟雪百口莫辩,忍无可忍。

  有次终于鼓足勇气问他“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记得读高一时她就是叶南生的后桌,两人还曾在老师的安排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学伴”,她尽心尽力,没有过一点怠慢;

  后来她高二因母亲患癌而休学,收到学校的捐款,捐款名单上,叶南生的名字也遥遥排在前头足可见他至少这个时候还是不讨厌她,也是没必要为难她的。

  高三就更不可能了。

  他们压根就不在一个班,连交集都不多。

  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

  然而叶南生似乎亦被她问懵了一下。

  反应过来,又饶有兴致地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是在刁难你吗”

  不然呢

  迟雪的表情里写满“你不要明知故问”。

  他看着,突然便笑了。

  笑得让人莫名其妙。

  笑到迟雪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又说错话闹笑话,作势便要把窗关上、把他隔绝在外。

  他这才收住笑容,一手扶住窗框。

  迟雪推不动,只能抬头看他。

  又听他说也许吧但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明明什么事都是我先来的。”

  “什么”

  “我说,”他见她愿意接话,又一副故作苦恼的表情,“你不给我借笔记,我万一又发挥失误考不上大学,这辈子就完蛋了。”

  迟雪“”

  迟雪“严老师。”

  哪个严老师

  叶南生回过头去。

  她趁此时机飞快把窗关上。

  这才坐定深呼吸,又打开一张新的黄冈卷。

  可惜才刚做到第三道选择题,便听上课铃声敲响,下一节是英语课。

  方雅薇从外头蹦蹦跳跳回来,手里捧着一本花样精致的同学录。

  课上到一半,也不管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如何唾沫横飞,忽又撞了撞迟雪手肘,随即塞过来一张粉色的“卡纸”她买的同学录比较“高级”,是以无需人手传阅厚厚的一本,只需解开卡扣随便取任意颜色,还特

  地给迟雪选了张好看的。

  “填下这个呗,”等迟雪接下,又小声对人做口型,“要毕业了,留个纪念。说不定以后还有联系呢我看隔壁班都在弄。”

  紧跟潮流一向是八卦大王的天性。

  果不其然,眼见得六月将至,学校商店里的同学录很快售罄。

  紧接着是附近的文具店、礼品店,也都先后被扫荡一空。

  得亏有方雅薇提醒,迟雪买的还算早,挑了价位适中的一款。优点是装订灵活,同样可以随意取页,缺点是灰不拉几,从外壳到内页都是不大显眼的颜色。

  迟雪让方雅薇选了一张。

  之后又精挑细选,自己挑出一张然而偏又总是没机会亲手送出去。

  解凛身边永远不缺簇拥的人。

  而她怯于在太多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尤其不想把自己对解凛的喜欢端上台面。害怕引来和“眼镜事件”一样铺天盖地的嘲笑。

  毕竟几乎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两个人,都是没有也不会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她只能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如愿在第一个来到教室,然后蹑手蹑脚,拿着自己那张精挑细选的同学录,附上简单说明“来意”的便利贴,塞到了解凛的抽屉里。

  怕被别人发现,还特意拿了两本书压住。

  解凛却一直到下午第二节课,才发现这藏在他化学练习册底下、隐蔽的“小秘密”。

  偏偏旁边同桌又是个坐不住的,时刻关注他。

  瞥见那张写字写得密密麻麻的便利贴,顿时好奇地凑上前来,又指着底下那张同学录“解哥,又有人喊你填啊”

  他把人脑袋推开。

  也把抽屉桌板合上。

  同桌倒是对他这幅态度不意外毕竟解凛是出了名的对这种矫情玩意儿不感冒。之前班上写同学录热乎劲最上头的时候,不知收到多少张更漂亮精致的纸片,全都是空空的来,然后又空空的去。

  解凛不填那些。

  电话住址之类的信息更是从来不泄露。是以,哪怕他跟解凛同桌两年多,也依旧不知道人住哪。

  结果接下来的整堂化学课,解凛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笔没停过,却做一道错一道,仿佛被打回了两年前的原型。

  连同桌都觉得稀奇。

  到了课间,想要八卦两句,解凛突然又问他“最近很流行,填什么同学录”

  “当然啊”

  此话一出,连前桌的两人都回过头来,笑道“解哥,怎么,你也感兴趣了吗搞本玩一下啊,我们给你发。”

  “要不给隔壁班的也发发吧,”闻言,同桌也在旁边插嘴傻笑,“解哥,给林静发吧,我一直想要她qq来着,她肯定给你面子。”

  “还有楼上的谢雯”

  “丁若惠也不错,嘿嘿。”

  最后不用解凛说,个人便起哄买了本厚厚的同学录回。当天发遍了全年级上下。别人要问,只都说“解凛让填的。”

  解凛懒得管他们。

  只在午休时,又一个人去阳台,把那张贴着便利贴的同学录拿出来看。

  娟秀的字

  迹,在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写出长篇大论的即视感。写得太密,以至于部分的墨迹都被手蹭花,看起来是匆匆写完,又“做贼心虚”地塞进了他抽屉。

  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波澜。

  但原来还是忍不住笑。

  笑完了,自己都觉得奇怪。

  叹口气,便又展平那边角皱起的便利贴,从头细细读到尾

  解凛

  我想你也许还在生我的气,一直以来,很想找个机会和你解释。可是总不知道怎么开口。

  或许早该说的,但是我也害怕自己再说错话。我对待人很迟钝,对待你又无法不斟酌。我只能和你说很多的对不起,那天我错口说的话,一定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马上要毕业,也许大家再也不会见面,也许能见到也不会再能回到当初那样,但我还是想要和你,也许,尽可能地保持联系。

  如果你觉得不适合也没关系,就当没有看到这些话吧。

  希望你一切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

  迟雪。

  他把那张便利贴读了前前后后五遍,也没有看到自己原本想象中会出现的字眼。

  通篇只有对不起和抱歉。

  他又看那张空落落的灰色同学录。

  很有迟雪的风格,实用主义至上。

  他又叹了口气。

  连自己都不知道那种无来由的失落从何而来。

  最终却还是提笔,一如既往的简洁,填上姓名与电话。

  至于住址之类,他已决定毕业后便搬出叶家名下物业,暂时还没决定,也就不必写上。

  想了想,怕迟雪的个性,也许给了电话也只是看着发呆,又在电话旁边加了一句“有事ca我。”

  笔尖却仍停在纸面上。

  午休结束铃响的同时,他又淡淡添上一句

  不要失约。

  这大概就是他能想出来,所谓保持联系,最后的“双保险”了。

  为此还特意最早离开了寝室。

  没有带旁人,便又头回第一个到了教室。

  把便利贴留下,把那张同学录放回了迟雪的抽屉。

  然而桌板才刚放下

  “稀奇了,解凛,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身后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便见叶南生正好走进教室。

  后头还跟着表情明显不大开心的陈娜娜。

  两人的状态,看样子是又偷跑了午休,在教学楼附近过了一段“私人时间”。

  叶南生眼尖,见他站在迟雪桌前,手还扶着桌板,顿时表情微妙。

  又开口调侃“来这么早来偷东西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已经穷成这样。”

  解凛没理他,转身走向自己座位。

  叶南生平时并不主动和他单独说话,今天却不知怎的一反常态,又跟上来。

  下巴轻扬,指了指教室外,问他“跟我聊聊”

  “我不觉得我们有要聊的东西。”

  “对你哥就是这个态度吗”

  “哥”

  解凛正坐在座位上找书,闻言抬头看了他

  一眼。

  表情与眼神都极冷。

  如果这里不是教室,不是还有第三人在。

  叶南生怀疑他的拳头下一秒就要落在自己脸上。

  顿时哈哈大笑,又摆手,“行,那我叫你哥,解哥”

  “”

  “跟我出来聊聊吧。趁着还没上课。”

  诚然。

  解凛倒是突然好奇,叶南生过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有什么话好跟自己说。

  于是起身随他去。

  只是没想到,两人走到楼梯拐角处。

  四下无人,叶南生又莫名其妙提起迟雪。问他“那副眼镜是不是你买的”

  “跟你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

  叶南生说“因为我也买了一副,而且,是当天晚上就买了。只是比你晚来几分钟而已。”

  解凛闻言,却眉头紧蹙。

  又下意识侧头,望了一眼自己班上的方向。

  陈娜娜已不在门口张望。

  “那眼镜本来也不需要你买。”

  他这才冷声道“你如果有钱,可以花在你女朋友身上。”

  结果叶南生却稀奇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给她花钱”

  “”

  “她喜欢我是她的事。”

  叶南生说“但我也有我喜欢的人和事,大家互不干涉是最好,一旦你干涉我了,解凛,尤其是你,会让我很烦。更别提你每次都是这样。从出生开始,好像事事都和我过不去。”

  “我读书考到一百分,奶奶只夸我聪明;你考个六十分,奶奶说你不用太用功,想考多少都可以反正以后会有聪明人帮你做事,你做你想做的事就行;”

  “我爸在南方打拼了整整二十年,分到的股份才不到公司的百分之三,分给我的就更少;而你呢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张开嘴对着天上,馅饼就砸在你嘴里。就这样你还说你命不好”

  “哦。”

  解凛听完,却始终显得兴致不高的样子。

  对他的那些抱怨、憎恶、不甘,只有一句话“那我们换”

  很多事情,喜怒悲欢。

  在旁人看来是一回事,落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并不想把多余的口水花费在“和一个不会理解自己的人讲道理”这件事上。

  倒是叶南生一眨不眨看着解凛的表情。

  良久。

  突然又笑了。

  “换是换不了了,”他说,“但是我想,人是可以尝试跟自己的恐惧共存的。”

  “只要你别在我周围出现,不要像噩梦一样纠缠我。那么天南地北,解凛,不管你考去哪,在哪生活,我还是愿意祝你,和你爱的人平安的。”

  语毕。

  又从校服外套的兜里掏出一张对折的同学录,随手递给对面。

  “我也跟人要了一张,”他说,“弟弟,毕业快乐。”

  解凛回到座位的路上,路过垃圾桶,顺手就把那张同学录揉成团,就地扔了。

  结果桌上竟然还有整一摞的“回信”。

  想来全都是那群小弟到处分发

  同学录让人填写后,收到的满满“成果”。

  一见他来,顿时都起哄,吵着要看看别人都给他写了些什么赠言。

  他对这些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是以没过多表态。

  没表态就默认可以。

  当下,便有人随手从那摞纸里抽起一张,又大声朗读起来“to解凛,祝你越来越帅,早日出名,以后苟富贵勿相忘,考上大学请吃饭。”

  “这谁啊”

  “尼玛一听就是个哥们,没意思。”

  旁边的吐槽声此起彼伏。

  于是又换另一张。

  另另另一张。

  没多会儿亦换了五六张。

  只可惜都没什么大八卦大概大家也都没那么蠢,知道同学录上不宜写什么煽情话语,被人翻出来嘲笑,至多也就写那么一二句文艺范儿的歌词或诗句,有揣摩余地,但不至于暧昧过火

  这种平淡无味的局面。

  也一直持续到解凛同桌的伸手一摸。

  “诶”

  吊人胃口的惊叹声瞬间响起。

  声音不对。

  旁边八卦的众人嗅出味来,顿时围上前,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读开

  “解、凛这里后面这么划掉了呃,什么见不到你。”

  “如果见不到你吧再见不到你。”

  解凛。

  如果再见不到你,祝你学业高升,前途似锦。

  倒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话,却又颇有让人浮想联翩的意味。

  一本正经之余,也和前面或文艺或搞笑的赠语形成鲜明对比。

  一群人哄笑声不断,又作势要翻开正面看写这种傻话的人是谁。

  旁边却突然伸出只手。

  众人未及反应,解凛已劈手夺过那张同学录。

  之后更干脆将纸揉成团,直接断绝了他们想看名字的念头。

  气氛即刻变得有些紧张。

  一群少年面面相觑,不知解凛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也没人敢直接问。

  最后你看我我看你,也只能尴尬地打起哈哈

  “确实、那个,写这种话有点像立fg哈。”

  “是啊,这还需要祝吗还什么见到见不到的。”

  “我、我们来看看别的”

  话音未落。

  解凛忽又起身走向垃圾桶。

  背身对着他们,看着像是随手丢了什么东西,随即才转身面无表情坐回座位。

  有眼尖地悄悄侧头去瞄,瞧见里头特显眼一纸团,顿时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几人对了个眼神。

  也不敢再聊有什么的没的,只默契地放下同学录。

  很快,便又借着要上课的借口作鸟雀四散。

  可怜前排的方雅薇看热闹正到兴头上,忽然被人拆了“大舞台”。

  顿觉扫兴,只得苦着脸回过头来,没骨头似的趴在课桌上。

  眼角余光一瞥,见旁边原本在认真黏准考证照片的迟雪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这才骤然惊醒。

  忙又拍拍同桌肩膀,“迟雪啊,借我一下固体胶吧,突然想起来我也

  没贴照片呢,差点坏事了。”

  “”

  “迟雪”

  怎么不理人的。

  方雅薇只得在她眼皮底下晃了晃手,又加大音量喊了她一声“迟雪”

  对方这才如恍然梦醒般,肩膀抖了下,悚然抬头。

  她又重复了自己想借固体胶的需求,迟雪遂把手里的固体胶递给她。

  然而,等方雅薇粘好照片、把东西还回去,她却依然一反常态地维持着僵坐的动作。没有背单词也没有做卷子,简直“闲”得不像她本人了。

  方雅薇以为她是不舒服,说脸怎么这么白,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迟雪却只是摆手说没事,左手撑着额头,严严实实挡住脸。

  怕人不相信,甚至又随手扯了一张卷子来做

  当然。

  如果忽略那天她人生头一次,做选择题低到离谱的正确率,这种伪装倒是的确很好的将她心情掩盖过去。

  偏偏那天下午又轮到她们那一组值日,几个男生一下课便不知所踪。

  扔垃圾的工作于是不得不交给她和方雅薇,两人一人一边,抬起大垃圾桶。

  到了垃圾场,负责收废品的清洁人员将垃圾桶整个倒扣,怪味瞬间扑面而来。

  “呕”

  方雅薇拿着早提前准备好的餐巾纸捂住鼻子,仍然忍不住干呕,又顺势踢开地上滚落到她脚边的塑料瓶。

  直到迟雪淡定地从那叔叔手里接过空了的垃圾桶,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捻”起另一边扶手。

  “气死我了”

  边走还不忘抱怨“那群男生真的没点用,关键时候还要我们两个女孩子来倒垃圾,要他们干嘛。”

  “嗯。”

  迟雪点点头。

  却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垃圾场的方向。

  工人正在挑挑拣拣,把能回收的塑料瓶和易拉罐放在一边,其他如果皮或零食袋之类的又另作处理。翻来翻去,有个小小的纸团被随意丢弃在地。

  还能回收吗

  她突然莫名地想。

  也许这张纸会和许多没用的废纸一起,脱墨漂白,变成一张全新的纸。

  又或者它太微小,会被遗落和丢弃,最终在某个草丛又或是垃圾场的角落被人发现。

  然后廉价的少女心事,再换来几句调侃的笑语。

  “什么年代了还写这么老土的话。”

  “祝别人当然要祝发大财啊,”

  “迟雪你看什么呢”

  旁边的方雅薇突然戳戳她肩膀。

  而她被提醒着收回视线。

  又转而侧头,看向满脸疑惑的同桌。

  “怎么你从下午开始就魂不守舍的,”方雅薇问她,“而且垃圾场有什么好看的臭死了。”

  她闻言笑笑。

  远处,傍晚的火烧云映亮半面天空。

  穹顶之下,她的悲欢那样小,小得微不可查。

  好像只要不说,就不会被发现,可以藏好,就没那么痛了。

  一点也不痛了。

  “我只是觉得,”她说,“时间过得好快,我的青春,怎么好像就

  这么结束了。”

  十九岁。

  迟雪经历了一段平静的青春,迎来了不痛不痒的高考。

  考完试那天下午,不管考得好坏,几乎所有人都在狂欢,试卷和笔记如雪花般从各楼层往下洒落。

  年级领导平时最爱训人,可这次竟然也什么严厉的话都没有说。

  只拿着个大喇叭在楼下向他们喊话,说“扔试卷可以不要扔书砸到人”

  “同学们,高考结束了,最难的日子过去了祝你们毕业快乐”

  “去往你们天南海北的大好前程吧我们以你们为荣”

  大家先是哄笑声不断。

  然后不知是从谁先开始。

  忽然的,没个预兆,又抱着身边“同苦”过的同学骤然痛哭失声。

  老严从办公室出来,有人跑过去问他这次高考数学押尾题的答案。

  结果他眉毛一横,说老师都教了你三年了,自己不会算啊。

  男生被吓了一跳。

  结果他竟然是故意装凶,凶完了又笑。

  竟还难得慈祥地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说“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以后你人生的路还很长,孩子,不过只有到那时候,你才会发现这种有标准答案的时代,再也回不来了。”

  迟雪也是听人说才知道,据说她们这一届,是老严带的最后一届高三了。

  执教鞭四十七年,那天的最后一堂课,老严对他们这群最后的“花骨朵”,留下了最后的肺腑之言。

  “一定要往前看,往前走。”

  他说“同学们,当你们觉得路很难走的时候,不要想着回头。你要告诉自己,最难走的路是上坡路,而所有的失败,在你没有彻底倒下之前,都还不是最后一次。”

  “所以,以平常心对待你们的高考吧不管你们考的是30分还是130分,90分甚至满分只要尽力了,在老师心里,我永远以你们为荣。”

  话落。

  班里有活泼大胆的,把手机拿出来要和老严合照。

  大家吵吵闹闹拍了最后一张合影,所有人都拼命从山高的立书架后探出头来,比出大大的“耶”字。连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迟雪,也被方雅薇拉着“合群”了一回。

  只是最后收拾东西离开时却仍是不合群,什么都不舍得扔。

  连方雅薇也忍不住吐槽她,这些卷子啊五三什么的,以后都用不到了,还有什么必要吃苦搬回去,她却只笑着抬头,说这些都是“青春的回忆”。

  一点点搬空桌面和抽屉时,却又意外发现了压箱底的那本同学册。

  方雅薇见了,当下惊呼一声,立刻又说不好意思啊迟雪,你好像也给了我一张吧,我好像忘记填了。

  她却摇着头说没事,“本来也只是凑凑热闹买的,我也忘了给大家填了。”

  因此打开来看,甚至还是崭新的一本,没有丁点书写痕迹。

  比较适合做草稿纸。

  迟雪想。

  如此这般安慰着自己,倒是也将这本同学录带回了家。

  又和自己的这些参考书习题册一起,藏进了橱柜的深处。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放下了。

  后来出了成绩,她发挥也果然稳定,丝毫没有受到高三下学期的种种糟心事影响,顺利以理科最高分摘取当年的全市状元桂冠。

  最后一次见解凛,是回校填志愿那天。

  她从老师办公室出来,迎面看见他正好上楼,两人打了个照面,但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如旧淡淡点头,便就此擦肩而过。

  “哎。”

  然而。

  她快要走进班,忽却听到他在身后轻轻喊了她一声。

  她脚步忽顿住。

  回过头去,见解凛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他们似乎不知不觉换了个位置,但是还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以为他叫住自己是要问什么,但原来,彼此沉默良久,他也只是说了一句“你考得很好,恭喜你”。

  和旁人差不太多的说辞。

  迟雪一贯是会回一句“谢谢”的。

  然而她没有对解凛说谢谢。

  只是静静看了他很久她以为的很久。她努力记住他的样子,尽管三年来,他除了个子长得更高,似乎和她初见他时也没有太多变化,但她仍是如一遍遍温书般,一遍遍在心里温习他的样子。

  直到似乎不太会忘了。

  “解凛。”

  她才微笑着对他说“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毕业快乐。”

  “迟雪。”

  他却并不回应,只突然又叫她的名字。

  “嗯”

  迟雪因此倒愣了下。

  不解他竟然还会有想对自己说的话。

  正要上前去,然而方雅薇此时突然推开窗,又招呼她进来帮忙看志愿。

  她一晃神,下意识侧过头。

  等再回过头来时,解凛已经离开。

  而她迟疑良久。

  亦没有再追上去。

  她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走出校园,爬山虎依旧绿了满墙,玉兰花枝头含苞。

  只可惜,当年卖糍粑的小摊已经被城管整治得不敢出现,她只能两手空空走在回家的路上。

  年轻的男孩女孩从她身旁走过,话题无外乎是抱怨学校制度,愁眉苦脸;谈论追星的最新进展,眉飞色舞。

  而她就那样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仿佛陡然从透不过气的读书声里清醒。

  又在少年们的吐槽声里,也跟着想起某节被刁难罚站的数学课。

  解凛就站在她前面。

  他的颊边,仔细看,还有一点点粉笔灰的白色痕迹。

  她低下头来,装作很认真地写笔记,但其实也只是在印刷字的公式底下,又原模原样无意义地誊抄一遍而已,她真正认真做的事,只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的背影。

  在下课铃声敲响之前。

  在下课铃声敲响时。

  在下课铃声敲响之后。

  她都曾无数次地在心里排练过,要去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转头时露出大方的笑容。

  但那些碾磨于唇齿、无从开口的,亏欠于时机的话,许多年来累积到一处。终究只有秋风、阳光、读书声曾见证。从不曾说出口。

  十九岁的迟雪,不善言辞的迟雪,那一年,只是又翻出了她落灰的花朵发圈。

  为两条长长的辫子缀上不谢的花朵她小心翼翼,无数次走过心上人窗前。

  这个不美满的故事,于是因此而鲜艳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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