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页_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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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页

  我妈伤心欲绝,哭得背过气去,几乎要随他而去。

  灵堂里我跪在他的牌位前,看着陌生的亲朋往来离去,他们都那样的高,在我面前站定,像是一片黑色的树林。

  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哭?

  我茫然地望向问话的那个人,嘴巴像是贴上了封条,怎么都张不开。

  紫红色的香慢慢地燃,飘出缕缕的白烟,我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还没打完就被人按着后颈在蒲团上重重的磕头。

  磕得我的额头都冒出血来。

  隐隐有哭声由远及近,我想回头看一眼,却好像头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在压抑的唢呐声中,一个女人问我,“你为什么不哭?”

  我为什么不哭?我不知道。

  她有些着急,急得在我眼里像是发疯,扣着我的眼睑,尖声道,“你为什么不哭!”

  她的指甲好长,在我眉前划下了长长的血痕,我想逃跑,可她抓住我,我根本跑不了。

  周沿江那时候终于回来。

  他那时候正是读高中的时候,住校,我好久没见他的面,此时猛然看到他了,穿一身发白的校服站在门口,突然地就傻眼了。

  觉得他陌生,也觉得委屈。

  我像只脱了缰绳的小牛犊,奋力地像他的方向跑,大声喊,“哥!哥!”

  周沿江走过来,把我护在他身后。

  “别怕。”他低声说,轻轻摸我的头。

  他的脸也很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可是他不像是那些人一样的恸哭、也不做不掉泪的干嚎,只是那双眼有微微的红。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上香。

  站起来直视父亲的遗照对我来说有些苦难,黑白色的照片刺得我双眼发痛。

  周沿江挡住我的眼,轻声说,“不要看。”然后用另一只手把着我的手上了香。

  周沿江的手掌干燥温暖,袖口有淡淡的柠檬香皂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柠檬酸涩,我的泪腺受了刺激,泪水湿透了整整脸。

  那是我记忆里最后一次流泪,我这辈子的眼泪,好像都在那一天消耗殆尽了。

  那时候我妈在卧室里休息,刘叔在陪她。后来又过了不久,刘叔成了我的继父。在一个烈日高照的午后,用旧房上贴满的红色喜字,让我妈又做了一回新娘。

  我觉得这有一点问题,但是我说不上来问题在哪儿,后来想清楚的时候已经是我小学快毕业,刘叔和我妈正恩爱的时候。

  我弄明白,我爸出事的那个工地,正是刘叔公司包的项目。

  我想问我妈,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可是我实在没有勇气,因为她看起来很幸福。

  刘叔对我妈很好,他很喜欢我妈,因此,他不是那么地喜欢我和我哥。

  尤其是我,他觉得我很讨人嫌。

  我曾经想为了我妈努力学乖一点,让刘叔不觉得我讨人嫌,但是那很难。

  因为我长了一张不讨他喜欢的脸,他说我一出生就是来向我妈讨债的。

  他还说,我爸是被我克死的。他有时候故意当着我妈的面这样说,我妈并不在意,他于是更加生气,待我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他真的是不太喜欢我,在我面前没有一点大人该有的风度。

  我不跟他计较,反正他百般不喜欢我,还是要拿钱供我读书供我吃穿。

  我妈和刘叔结婚后,我哥回家的时候就更少了,有的时候好几周我都见不到他。我十二岁那年,小学毕业,即将成为一个初中生,那时候我哥十七岁,高考完,在城里打工,为上大学做准备。

  夏天漫长煎熬,我想去找他。

  我偷了我妈的钱,我不想去偷刘叔的,他很烦,被他发现了,他可能要拿这事说一辈子。

  等到了车站,搭上公交,坐到终点站又坐返,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周沿江在哪里上班。

  于是我把这些钱拿去换了游戏币,在游戏厅里消磨了一天的时间。

  等晚上磨磨蹭蹭回到家,我才知道我妈以为我走丢了,报了警,到处找我。她坐在客厅里哭,刘叔在一边安慰她,看见我进门,刘叔沉下脸,一只皮鞋扔过来,落到我肩上,在我的T恤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子。

  “你还知道回来?白养你了是不是!”这是刘叔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在他看来,养我大概是种浪费,钱用到野狗身上都比用到我身上来得划算。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算了?”这是我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那样怨恨地对我说,我意识到,她也许在某个瞬间,真的抱有这种期望。

  后来过了很久,我问起她,她已经不记得了,我要是多问两句,她还会生气,说我连这种事都要跟她计较。

  我想,我的确应该理解一个亡夫之后敏感脆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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